一九九二年十月我在扬州第三届国际《红楼梦》研讨会上宣读《论一部被忽视了的〈红楼梦〉旧钞本----〈痴人说梦〉所记抄本考辨》一文时(註一),在会上特别向到会的海内外学者一百二十餘人问起是否有人注意到《犬窝谭红》一书所记录另一部《红楼梦》「残钞本」,竟没有人看过这书,有一人说恍惚见到有此书,可是开始说书名似係《「大」窝谭红》,可见这书还很少受人注意。我当时在论文裡提到我对这部残钞本曾有一文析论。近来未能找出此稿,只好另草此短文,请教於各专家。
我所收藏的《犬窝谭红》乃连史纸影印手稿共线装八册,第一册包含有《红楼梦正误》五十三叶、《正误拾遗》七叶;第二至八册则為《红楼梦正误补》共四卷。内缺第二卷。每叶摺為双页,每页八行,行十八字,八册皆同。书是一九八六年九月「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出版,「扬州古籍书店」发行。可是我在扬州开会时去这书店询问,却无人知道有此书,店中一热心职员答应代向刻印社一位资深编辑联络,但我等了两天也没有消息
。
这书影印得还算清晰,只有偶然印缺一两个字,似无大碍。可是编辑校对方面颇為草率。书前有一叶《出版说明》,全文如下:
文学巨著《红楼梦》自问世以来,流传版本很多,有八十回和百二十回两个係(原文如此)统。初则辗转传钞,继则递相翻刻,以至多有差异。往往一字之字当,精神倍出;一句之谬,意义迥非。
近人吴克歧(原文如此)有鉴於此,以八十回钱(原文如此)钞本比勘成《红楼梦正误》、《正误拾遗》。后復於南京得署名「午厂点读」百二十回本,虽不知所祖,然吴氏以為评改之处,颇多可採,遂参之以成《正误补》、《年表》。吴氏邃於红学,广集版本,勤於用功,於讹夺游衍处,删薙损益,必反覆推敲,务求尽善。遗憾的是原稿《正误补》第二卷已缺,《年表》亦為未完稿。岁日迁延,惧其泯没。此次本社将其整理影印出版,以希对红学考辨工作有所裨益。(註二)
这篇文字还算简要;但「残」误作「钱」,「岐」误作「歧」,当係钞写者的笔误。原著者手稿正文前一再写有「盱眙吴克岐轩丞著」,明明名叫「吴克岐」,字「轩丞」;书末也误印成:「(近代)吴克歧撰」。盱眙县原属安徽省,中共统治大陆后改属江苏。吴氏此书手稿原件现归南京图书馆收藏,影印本首页右下角还影印出原盖的「南京图书馆藏」的篆文图章。底本自然还可查到。书的正文开头说:(据原标点式样)
红楼梦版本极多。亦极大同小异。至徐氏本出。(广东广百宋斋排印、署名增评补图石头记、)坊贾争先翻印。视為定本。实则徐本仅就浅显者。稍加修饰。其重要误点。仍然存在也。宣统末。上海有正书局。影印钞本八十回红楼梦。书中歷字。不避清高宗讳。书作歷。的是乾隆以前人手笔。绩溪胡适之以卷首有戚晓堂序。称為戚本。(戚名蓼生、字念初、德清人、乾隆三十四年进士、)足正徐本之误实多。壬子春。余在南京四象桥南旧货摊中。购得残钞本。尤有重要之纠正。(亦係八十回)兹以徐本為主。而以戚本及残钞本正其误。缕述如左。(註三)
这篇开场白说得很不详实。清高宗(乾隆)名弘历,原非「歷」字;而更可怪的是,大家都知道,《红楼梦》作於乾隆年代,有正本怎麼能「的是乾隆以前人手笔」?吴克岐在这裡引到胡适谈戚序本,可见他那时已读过胡先生的《红楼梦考证》一文,此文作於一九二一年十一月十二日,吴氏至早也只能在一九二二年读到。(註四)但他还不知道有甲戌本,那要到一九二八年胡适发表他的《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一文时纔為世人所知。(註五)吴氏似乎也还没有见到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亚东图书馆出版的程乙本。可见《犬窝谭红》手稿应该是作於一九二二年以后,一九二七年以前。他的「残钞本」乃是壬子年春天,也就是民国元年(一九一二)春天在南京旧货摊上所买到的。
上文提到国内外许多红学家没有注意到《犬窝谭红》,可是事实上一九九○年一月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冯其庸、李希凡合编的巨著《红楼梦大辞典》裡的《红学书目》项下早已有下面这一则著录:
《犬窝谈红》清·吴克岐撰。本书自序说,本书是合戚本和两个残钞本校正广百宋斋本《石头记》的读书笔记,共收《红楼梦正误》《红楼梦正误补》《红楼梦正误拾遗》3种,
约成书于1912年,并在《小说世界》第5卷第1期发表《红楼梦中的错字》一篇。原书為抄本。江苏广陵书社1986年影印出版。(註六)
这短短的一则裡却有几点值得注意之处:(一)说吴是「清」人,恐只有一半确实。(二)所谓本书根据「两个残钞本」,吴氏另用的「午厂点读」本,乃是就程高排印的百二十回本上「评改」。(只用在《正误补》部分)午厂用的是否為「残钞本」不得而知,也可能是根据别本。我颇疑心他就是端方,号午桥。这个「午厂本」,容以后再论。(三)这则著录裡说的「约成书于1912年。」显然是误把买到「残钞本」的壬子年当做成书年代。(四)关於《小说世界》上吴氏发表的那篇文章,我未见到该刊五卷一期。惟这是个週刊,每星期五出版一期,每卷十三期,即每三个月积成一卷,据我所见卷四和卷六各期出版日期推测,吴文当发表於民国十三年(一九二四)元月四日。(註七)这和我上文推断《犬窝谭红》作成於一九二二至一九二七年之间相符。
吴氏对於他购藏的「残钞本」说得过於简略,只提到购买的时间、地点、和「亦係八十回」。全不说钞写字体、纸张种类新旧、钞写和装订格式、卷册页数、甚至残缺了多少,是否有前人收藏的图记等等。出版者也不提到这「残钞本」下落如何,吴克岐一生的事跡和家庭后人状况。研究《红楼梦》的许多专家和机构对这些也未加过问。我(一九八六或一九八七年)买到《犬窝谭红》一书,也不是在书店的门面书架上,而是在书库裡和不相干的书零乱散置,我不是去找,只是偶然触目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会使人深深怀疑,这个不见踪影的所谓「残钞本」是真的吗?吴氏既已知道这个残本那麼优异,為什麼不多说说它的钞写、装订、收藏情况?為什麼不去推测一下它底本和钞写的年代?在二十年代影印书籍不易,所以残钞本没有像戚本影印出版,还有可说。比较奇怪的是,江苏广陵古籍出版社在一九八六年既然肯花钱影印八册共四百五十五叶(九百十面)的《犬窝谭红》,為什麼不进一步影印那部残钞本?如果说已找不到了,总也得在《出版说明》裡交代一下。
更不能了解的是,一九五九年南京毛国瑶发现扬州靖应 藏《石头记》,毛氏只钞下些批语,正文虽亦与别本有不同处,却没有钞下。书旋即「迷失」。这些批语自然也很重要,多少年来,红学家弄得满城风雨。若拿《犬窝谭红》所记残钞本正文的异文来说,据我粗略统计,现存者共有四百七十条,由於缺了《正误补》的卷二(即第二十一至第四十回的二十回),若估计全部重要异文应有六百条左右。这样有大量异文的钞本,竟没有引起红学家热烈探讨,冷落了这麼久,实在难於想像。比起靖本批语来,我们对正文反而这麼轻视,恐怕有点不太合理吧!即使说,怀疑这个残钞本的异文是偽造,或不重要,红学家也应尽力来证实一下。
可是我把这些异文大致看过以后,觉得有许多确是十分重要,对事实往往有必要的补充;对人物的描写也比较恰当;许多情节也更為合理;文字方面,好坏固然不一致,但往往有比别本较妥当的。有好些地方似乎不是吴克岐或普通一般人所能偽作。现在且举几条与人物有关的例子,原书皆先列《增评补图石头记》原文与残钞本对比,吴氏再加评论:
第十八回。(元妃)「将未到之处。復又游玩。忽见山环佛寺。忙盥手进去。焚香礼佛。又题一匾曰苦海慈航。」残钞本作「将未到之处。一一游玩。忽见红梅拥护中。修竹一丛。隐约露出庵寺。微闻鐘磬讽经之声。元妃传諭进香。缓缓向前而行。早有妙玉在庵门外俯伏接驾。元妃入庵。盥手拈香礼佛。又赐题苦海慈舫匾额。妙玉献茶。元妃见妙玉瀟洒不凡。心内赞喜。特赏藏香十支。雕鏤寿字千年伽南念珠一掛。」考妙玉名列十二釵正册。且因元妃省亲入园。自宣特写一笔。(註八)
吴克岐的评论似颇有理,残钞本这段文字也写得疏落有致,对妙玉的身份也还合适。各本皆无此文,不能不说是一疏忽。(同回前面「王夫人等日日忙乱」下,残钞本也接著叙述妙玉初到贾府,给安置在櫳翠庵的事。(註九))
第二回。(冷子兴对贾雨村说)「赦公也有二子。次名贾璉。」残钞本下句作「长子名瑚。早夭。次子名璉。」则贾璉之兄。亦有交代矣。(註一○)按《甲辰》和《程高》本称「次」子名璉,《甲戌》、《己卯》、及《庚辰》各本都说「长」名璉,又皆不著另一儿子的名字。古书中固然也有用璉瑚次序的,如《礼记·明堂位》以夏曰璉,殷曰瑚。但《论语·公冶长》则称「瑚璉」,较為普遍。残钞本自较合理。不过这也很有可能是后人推理修改。冷子兴的閒谈本不见得要说得完备。
第三回末段。(黛玉)「次早起来。省过贾母。」残钞本作「却说黛玉自入荣府以后。每日除承欢贾母外。只和宝玉及诸姊妹顽耍。或读书写字。或描花刺绣。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歷过几个寒暑。这日早起。省过贾母。」考黛玉与宝釵到荣府。据徐本相距不踰一年。乃宝玉对黛玉。屡说「我们是从小在一起的。同吃同睡。他是纔来的。」此等语调。实无法可以解释。得此一段。则此项焦点。可以打破矣。(註一一)
此段改了情节时间,竟至「歷过几个寒暑。」於红楼纪年大有影响,自然非同小可。这段也不妨与下回一条对看:
第二十一回。「湘云仍在黛玉房中安歇。」曰「仍在」。前无明文。残钞本作「且说湘云係贾母嫡亲内姪孙女。父母早亡。贾母极為怜爱。常接至荣府居住。因将自己房后收拾一间。专备湘云下榻之所。及黛玉来了。又将此屋指给黛玉。后因湘云与黛玉同年。甚相友爱。每次湘云来了。皆是与黛玉同榻。以便说体己话儿。故此次仍在黛玉房中安歇。」宜从。此段文字。与后文呼应处甚多。幸勿疏略读过。至叙明湘云来歷。其小焉者也。(註一二)
这两段对黛玉和湘云的叙述,的确有其重要性。至於和宝釵关係不小的,可举下面一例:
第三十四回。宝釵送药。对袭人有云。「你只劝他好生静养。别胡思乱想的就好。要想什麼吃的顽的。悄悄的往我那裡去取了。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眾人。倘或吹到老爷的耳内。虽然彼时不怎麼样。将来对景。终是要吃亏的。」试一气读下。宝釵直与袭人同立一阵线。而作鬼鬼祟祟事者。宝姑娘真正该死。「要想什麼」三句。残钞本作「诸如此类的事。从今以后。都劝他改了罢。你若听了些什麼。也不要惊动老太太太太知道。」宝姑娘当向残钞本。作极度之诚虔鞠躬。(註一三)
值得注意的是:《己卯本》和《庚辰本》,以至《戚序本》等,都没有「要想什麼吃的顽的。悄悄的往我那裡去取了。」两句。「别胡思乱想的就好了」下直接「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眾人。」(註一四)有正书局在此上印有后加的眉批说:
别胡思乱想句下,今本加入「要想什麼吃的顽的,悄悄的往我那裡去取了」十八字。此书中此二语最多,其出之王夫人、凤姐等口内时,余犹每觉其无味,今忽加入宝釵语中,真属胡闹。(註十五)
吴克岐已读过有正本,他的残钞本这条是否係拟此而作,或在此之前,已很难判断。
可是在许多别的地方,《犬窝谭红》所记的残钞本,别无依傍,却对人物有正确的纪录。例如各本皆常把彩霞误作彩云,独残钞本不误:
第三十回。金釧儿对宝玉说。「我告诉你个巧方儿。你往东院子裡。拿环哥儿同彩云去。」残钞本「彩云」作「彩霞」。极是。考二十五回。贾环钞经。「彩云」与金釧玉釧。皆厌恶贾环。不答理他。「彩云」且不肯為之倒茶。何至今日又与之狎昵。纵或一朝失足。金釧亦必睠念旧情。如鸳鸯之於司棋。矢口不告人知。何能唆使宝玉往拿。视為巧方耶。此必无之事也。若「彩霞」在钞经时。与贾环鬼鬼祟祟。丑态百出。且表明与「彩云」金玉釧等不合。则「金釧」视為巧方。使宝玉往拿。亦容或有之之事也。是此处之「彩云」。确為「彩霞」之误。可以一言断之。(註一六)
这点自然很对。另外在三十九、四十三、五十九、六十二、七十、七十二、和七十七各回内,残钞本都不像他本,记作「彩云」或「彩霞」不误。这个问题也曾引起过周绍良先生怀疑,有短文讨论;但吴克岐手稿成於二十年代,比较更早,若绍良教授早能知有吴氏残钞本,他也许会另有写法了。(註一七)
残钞本对书中人物的事实,有许多特出之处,这裡不能一一列举,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贾宝玉的具体生日,过去我们都不知道,大家总觉得是一遗憾。现试看:
第六十二回。「当下又值宝玉生日已到。」残钞本作「次日是四月十五日,却係宝玉生日。」正与第一回甄士隐梦游幻境时。长夏永昼相合。(註一八)
如果残钞本是早期的本子或其底本有所据,至少给这件事作了一个有趣的解答。
残钞本还给有些人的年龄有所记载,也改正了情节中好些时间上的差错,也加入了好些事实,后者如:
第五十八回。又叙诸女伶「便学起针黹纺绩女工诸务」句下。残钞本有云。「却说梨香院的事。本是贾蔷管的。龄官又无父母亲戚。听了此事。两人都心中欢喜。贾蔷想到此事。不能瞒著凤姐。便借著探病。来见凤姐。狠宛转的将龄官事说了。凤姐大怒。啐道。下流种子。天下好女人都死绝了。要讨个唱戏的骚臭烂婊子。你讨只管讨。从今后可别想我再理你了。急得贾蔷只管发誓赌咒。恳求了好一会。凤姐才笑了。贾蔷出来。一步三挪的到了寧府。贾珍见他垂头丧气。问是甚事。贾蔷说了。贾珍道。理他呢。你只管叫人领出来。另赁些房子住著。他那裡会知道。纵然知道了。只说是龄官自己赁的。等他老子娘的。难道不许人家等老子娘吗。贾蔷听了有理。便同茗烟赁了几间房子。将龄官领出来。住在正屋裡。茗烟母妻住在厢房。一切烧煮浆洗服侍等事。皆由茗烟母妻管理。只僱用一个粗使老婆子。原来寧府遣放大丫头出来择配。茗烟便求了宝玉。向贾珍将万儿讨出来。那叶妈本想讨娶鶯儿作媳妇。黄妈也愿意。只是茗烟不肯。鶯儿又一时不能放出来。那黄妈还著实心中不自在呢。倒底把茗烟给他做乾儿子。才罢了。且说贾蔷讨了龄官。自是两心如意。只是龄官多病多灾的。
又另住著。那浇裡越发重了。贾蔷竟有些支撑不住。此是后话。暂且不提。」龄官之事。前曾特笔描写。此次放出。竟不提及。实属疏漏。此段叙述。不独弥补此缺。且与独设相思局。有匣剑帷灯之妙。而恶子承家回。亦能立竿见影。至结束万儿。更觉轻便。自是灵敏手笔。(註一九)
上面这一长段描述相当生动,尤其凤姐的口气,贾蔷、贾珍等人的形象,都算相当逼真。这种文字,还有不少。虽然我们无法断言此本是否為早期钞本,但可以断言,它必出於高手。
我匆匆草成此文,只是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希望能找到这个残钞本的下落,并得出更确切的结论来。无论如何,这个本子仍值得做為《红楼梦》版本和编订的参考。我原有一篇较為详尽的论稿,将来找出,当另行发表。
(註一)本文已刊出,见周策纵<论一部被忽视了的《红楼梦》旧钞本----《痴人说梦》所记抄本考辨>,《红楼梦学刊》,一九九三年第一期(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一九九三年二月十五日),页一五至四一。请参看原註十七。
(註二)吴克岐《犬窝谭红》(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一九八六年),册一,页一。
(註三)同上,另起页一。
(註四)看胡适<红楼梦考证>(改定稿),收入《胡适红楼梦研究论述全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八年),页七五至一二○。
(註五)同上,页一五八至一九一。
(註六)冯其庸、李希凡编《红楼梦大辞典》(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一九九○年),<红学书目>,页一○九八。
(註七)按我所见《小说世界》週刊乃叶劲风编,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四卷十三期乃民国十二年(一九二三)十二月二十八日出版,六卷一期乃民国十三年(一九二四)四月四日出版。
(註八)同註二,册一<正误>,页六反至页七反。
(註九)同上,册三<正误补>,卷一,页一二六。
(註十)同上,册一<正误>,页二。
(註一一)同上。
(註一二)同上,页七反至页八正。
(註一三)同上,页十四反至页十五正。
(註一四)看冯其庸主编,红楼梦研究所汇校《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汇校》(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册二,页一七六五。
(註一五)《国初钞本原本红楼梦》(台北:学生书局,民国六十五年,一九七六,影印有正书局大字本),册二,页一二三九。
(註一六)同註一○,页十二正反及页十三反(原书错一页)。
(註一七)看周绍良《红楼梦研究论集》(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三年),<彩云、彩霞>,页一八○至一八二。
(註一八)同註一○,页二十三反。
(註一九)同上,页二十正至二十二正。
一九九四年五月四日写完于美国威斯康辛陌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