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压在元春身上,双手紧握她的双乳,极其粗野地与她做爱。
此时的元春,迷迷瞪瞪中,有陶醉,亦有无数杂念短暂而尖锐地丛生。
白日里,皇帝那般威严,尤其是大臣扈从面前,是非人的神;而在帐中,皇帝与自己赤条条相搂相抱,又很难想像,他与那冠冕登于宝座的,竟是同一活物。每当皇上兴尽,汗津津、喘吁吁地侧身一旁时,她便生出无限的怜惜,甚至暗暗觉得,这个男人就总这么样,该有多好!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常常即使在布施雨露时,亦充满了只有皇帝才有的疑虑与警觉。他就很多次虽退了衣服,却佩着短剑与元春招呼,并且有时还脸逼着脸地说:“我能揉你的乳,也能割你的乳!”元春便给他闭眼的一脸温驯。确实,皇帝岂止可以不假思索地割掉她的乳房,更可以无须成立罪项地即刻割下她的头颅。这是外人万万领受不到的恩宠与恐惧交加的心情。自从进宫以后,她经过多少此种功课!那年归省,她与祖母、母亲等挽手相见时,禁不住脱口而出地说,宫中是个“不得见人的去处”,又在父亲隔帘问安时,忍不住说:“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但听者只能意其皮毛,怎能知她心中那深不可测的惊悚悲苦!
她恨这个把她来回搬动搓揉的男人,她却又无限怜惜这个连这时也不能摆脱防御之心的皇帝。难道这皇位是偷来的吗?为什么要无时不刻地防着“失主”来索取这已到手的宝座?当然,她也明白,即使这皇位是得之于正大光明,那些个皇叔、皇兄、皇弟、皇侄乃至于皇帝亲生的皇子,十个有八个总还是无时不刻地在那里或明或暗地觊觎这个皇位,古往今来,这皇位酿成过多少战乱血案,为什么任是谁登了基,也终不免要变得这般狂躁多疑?似这样的日子,确确实实:虽富贵已极,然终无意趣!
皇帝又终于汗津津、喘吁吁地弃她侧身,她这也才得悄悄匀气。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皇帝忽然陡地起身下床,飞快地穿着衣服并唤道:“来!”
夏守忠立即从门前一架屏风后转了出来,躬身轻问:“可还是----留?”
原来皇帝与后妃做爱,时辰长短等等太监都要详加记录,并在结束之后,如皇帝命令“去”而不是“留”,太监便要亲自动手,将皇帝射入的精液尽悉洗净。
皇帝却并不作答,而是更急迫地道:“立唤戴权!”
戴权就在门外值候,立即进来了。
皇帝斩钉截铁地宣谕:“起驾!”
当袁野与邬铭从睡梦中被唤醒时,都不禁发愣。刚刚丑时,且下着不大不小的雨,为何皇帝要此刻赶路?
也许能明了皇帝心思的,惟有戴权。
戴权的名分,一直是大明宫掌宫内相。大明宫是太上皇住的地方。太上皇的偏瘫禅位与当今皇帝的登基成功,都有戴权的不可磨灭却又不便宣扬的功劳。前些年皇帝那样处理江南秦逆,戴权的建议亦构成很重要的部分,所以皇帝竟破祖宗那不许太监以公务身份出宫活动的老例,在秦可卿死后,让戴权公然坐上大轿,打伞鸣锣,亲赴宁国府上祭,并允了贾珍之求,给了贾蓉一个龙禁尉的名分。
这回皇帝南狩,随行者当中,只有戴权了解全部机密。他和皇帝都知道,这潢海一带,布满湖泽沼地,倘若雨量失常,变得太勤太大,会很快形成水涨失路的局面。他们离最后所要到达的“围猎地”,只有一天的行程了,只要抵达了那里,一切驻跗供应,便都会有金陵体仁院总裁仇琛的周密安排,会是色色精细、小心伺候的。那里不远,也即是秦可信的圈禁之所。皇帝甫至,不仅不会为难秦可信,还欲当着众官员乃至精选的良民代表们,给秦可信以最大的恩典,以示其仁爱孝悌的慈怀。皇帝夤夜起驾,正是防止一夜连绵阴雨之后,沼泽淫溢,路径难辨,銮驾不能如期抵达目的地。当然他更忧心的是,所暗中调动的南北两支劲旅,亦不能如期围住铁网山匪寇的山寨。
丑时未过,銮驾已在雨中行进了。这回抱琴与元春同坐在那金顶金黄绣凤版舆之中。元春手中,仍握着那蜡油冻的佛手。寒气从版舆帘缝中透入,抱琴替元春系披风上风帽的绦带。
抱琴对元春小声说:“娘娘好春色!”
版舆中,只有一盏羊角灯,泛出微弱的光。
元春什么也没说,只是现出一种令抱琴无法理喻的神色。
在版舆中,她们听见雨声越来越大,并且还忽有强光泄入舆中,须臾,竟雷声大作。版舆禁不住颠动摇晃起来。抱琴坐在元妃对面,不禁把手也放到了元妃那握蜡油冻佛手的手上,喃喃地念起佛来。
这雨势使得銮驾不得不停了下来。打头阵的袁野来到皇帝的马车前,滚下马跪报:“前方已失路径,有几匹马已误陷沼泽,难以拉出……”
后卫的邬铭也来跪报:“似这等情形,臣斗胆建议,右侧有一小山,山上似有房屋,或到山上暂且驻跸一时,待雨稍息,并派员探明前行路径后,再抓紧赶路,可望于天明前到达目的地。”
戴权骑在马上,亦附和说:“先上山小憩,实为良策。”
皇帝应允了。
于是銮驾上了小山。
山上的房屋,原来是所破庙。庙额依稀可辨,曰“智通寺”。袁野先带人进去搜索一番,证实内中并无僧俗人等。夏太监又带领众小太监迅速布置好正殿,迎进皇帝与元妃。那正殿中的三世佛金身早已剥落,但在大明角灯照耀之下,瑞相依然庄严。
夏太监等于佛案前设下临时宝座,皇帝坐了上去。元妃进入,跪下叩头。皇帝笑道:“你是拜我,还是拜佛?”元妃答:“拜佛,也拜圣上。”皇帝一把拉过她,揽于怀中,又问:“拜我重要,还是拜佛重要?”元妃侧顾左右,面有为难之色,皇帝一挥手:“去!”殿中所有宫女太监,悉尽退出,皇帝却又唤进戴权与夏守忠,命令说:“戴权你与我寺外统领一切。小夏子只许你一人在殿门外伺候,传水传食,更衣取物,我自会吩咐,不用你擅献殷勤。”二人喏喏,各自去了。夏守忠临去关拢殿门。
皇帝便一边轻薄元妃,一边又问:“是拜我重要,还是拜佛重要?”
元妃答道:“一样重要。”
皇帝捧着她的脸,逼近了问:“偏要你分出轻重,说!”
元妃便道:“圣上是活佛,自然拜活佛活更为紧切!”
皇帝把元妃的脸一抛,厌恶地说:“原来你也只会阿谀奉承!”
元妃身子一闪,袖子一挥,咣当一声,将袖中那蜡油冻佛手掉在了地下。
皇帝一惊,耸眉道:“你竟袖有暗器!”
元妃赶忙跪下,拾起那蜡油冻佛手,举给皇帝检验,并坦白道:“这是臣妾随身带着压惊的一样古玩。是臣妾祖母过寿时,一个外路和尚献给她的寿礼。臣妾母亲进宫请安时,带给了臣妾,意在见物思祖,永葆孝心……”
皇帝取过那蜡油冻佛手,愠怒地说:“我那严禁私相传递的旨意,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该当何罪!”
元妃匍匐在地,战栗地说:“虽然这是圣上谕旨下来之前送来的,臣妾等确是罪该万死……”
皇帝摩挲着那蜡油冻佛手,触觉上甚有快感,忽又转怒为喜,道:“起来起来,什么罪不罪的,咱们是两口子,且坐一处说话……”一把拉起元春,又把她揽于怀中,问:“这竟不是蜂蜡制的,沉甸甸的我看是名贵的玉石,你快给我解释解释……你说是和尚所献,看起来内中颇有玄机呢!佛手就是香橼,香橼便是元春,假香橼便是贾元春……你看黄得多亮,就凭这个东西,我怕就要封你为皇后呢!”
都说伴君如伴虎。其实虎何尝会像皇帝这样喜怒无常。
皇帝对那蜡油冻佛手爱不释手。他本是弓刀不离身的,喜悦中,他扯下元妃腰中一条绦带,将那蜡油的冻佛手,挂到了他那张弓上,又将弓顺手套在了香案角上,指着那弓和佛手说:“这便是你我不分离的缘分了!”
这回是元妃主动投入了皇帝的怀中。
……
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后,忽然夏守忠启门而入,皇帝暴怒地喝问:“大胆!我何曾唤你?!”
夏守忠未及答言,戴权已迈进了门槛,进门便咕咚跪下,报道:“圣上,大事不好!”
皇帝本能地握紧腰上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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