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彬·《梦里梦外红楼缘》
钗于奁内待时飞
---《红楼梦》中的“钗”


  《红楼梦》第一回写贾雨村“因又思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乃又搔首对天长叹,复高吟一联曰: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曹雪芹万万想不到,后世的红学家竟会由这一句中“探”出一段曲折动人的故事来。有人将这种大胆的“探”名之为“探佚学”,成了时下走红的一门学问。因为是“学问”,那就不能不引人再“探”一“探”,看一看《红楼梦》中的“钗”字究属何物,有何“学 问”?   

  据一些权威辞书上说:钗本作叉,即首饰中的“两股笄”。《释名·释首饰》中有云:“钗,叉也,象叉之形。”“爵叉,叉头反上施爵也。”曹植《美女篇》(见《曹子建集》卷六):“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唐韦庄《宫怨诗》:“钗上翠禽应不返,镜中红艳岂重芳。”因钗为妇女头发上的饰物,所以后世将钗代指妇女。如古人诗中有“金钗十二行”,即指妇女而言。《红楼梦》中所谓“十二钗”正册、“十二钗”副册、又副册,也是指十二个女子的意思。由此可知,钗是指妇 女的头饰,也可用作女子的代称。    

  现在回头来看贾雨村所吟联中的“钗”是指女子的头饰还是女子的代称。首先,联中说“钗于奁”中,奁是什么?据辞书中所讲,“奁”是妇女装首饰和化妆品的匣子,即古人说的“妆奁”,现今人们说的“首饰盒”或“化妆盒”。那么,贾雨村联中的“钗”,显然是“首饰”,因为它装于“首饰盒”(即奁)中,而不是指女子。但联中有一句“待时飞”,这个“时飞”又是贾雨村的表字,所以有人认为所谓“待时飞”是等待贾时飞,即说将来有朝一日嫁给贾雨村。上面,我已指出“奁”内之“钗”是指首饰,那么它不可能“嫁”给须眉浊物的贾时飞。倘若贾雨村真的头上插上金钗,招摇过市,那一定有人说他得了神经病。

  虽然这个“待时飞”不是指贾时飞,又是指什么呢?其实,这“时飞”也有出典:郭宪《洞冥记》中讲了一个小故事,传说汉武帝元鼎元年(前116), 有神女留一玉钗在“奁”内,到了昭帝时,有人偷开“奁”,结果“奁”内的玉钗化作一只白燕飞向天空而去。这个小故事为“钗于奁内待时飞”作了注释。这里的“时”,即“时机”之意。 

  “探佚”者将“钗于奁内待时飞”,演绎出薛宝钗这个人物在贾家败落后嫁给贾雨村,虽说有几分轮回报应的味道,但却不符合“联”的原意。在具体“研究”这个联语时,不应忘掉当时贾雨村的处境,不该忘掉书中所说的“因又思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的前提。只有将前后的文字描写合为一体去思考、研究,方不失其原意。将两句联语合而观之:穷书生贾雨村自恃有才,自喻为“玉钗”,期冀将来一天能够“待时”而飞黄腾达,得到个“好价钱”!    

  出路呢?在贾雨村的眼里就是当官。只要当了官,又有权又有钱,名利双收!